心太软

大家别骂人

【凌越】卵生(24-26)

24.

玄关传来开锁的声音。


凌睿从厨房走了出来。


“你去哪了?”


没人回答,王越没有说话。


于是凌睿走了几步,来到餐厅的位置,从餐桌的这个角度看过去,可以看到王越投射在墙壁上的阴影。


“怎么现在才回来?”


王越把钥匙丢在鞋架上,用力有点失衡,鞋架上的超市购物卡和一干硬币被挤掉在地上,“买蛋糕。”


“买蛋糕要这么久吗?”


“回来时没开门,绕了点路。”


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。


凌睿犹豫了一下,“我半小时前过,还开着门,”


“这不简单,你走之后关了呗。”


“真的吗?”


拖鞋圾垃的声音顿了顿。


“你什么意思?”王越说。


凌睿静静地看着他,忽然问道,“你衣服怎么换了?”


王越出门前穿的卫衣,现在换成了一件衬衫。


“活动时品牌方送的。”


“那原来的呢?”


“丢了。”


“王越。”


王越看了他的眼睛,忽然说,“我回来的时候被绑架了,被扒光了衣服,还被拍了裸照。”


凌睿拉着他胳膊的手微微一顿,眉毛也跟着凝重起来,有些迟疑地说,“你说什么?”


王越看着他的表情,笑道,“怎么,非得按这个走向你才能接受?”


“你别开玩笑了。”凌睿听到他的回答后松了口气,说道,“说认真的。”


“我认真了,”王越说,“我就是因为走了点弯路回来晚了,这就是事实。”


“你有事在瞒着我。”凌睿盯着他的眼睛,半晌后按了按太阳穴,摇了摇头,自言自语道,“我看不清,但我知道······”


“你知道什么,”王越一边解蛋糕的带子一边说,“以为自己有读心术吗?”


凌睿从身后抱住他。


王越侧过脸亲了亲他的肩膀。


“你现在对我越来越不好了。”


“这样吗?”真叫人伤心。不过,正常,要是相爱就能理解对方,罗密欧跟朱丽叶也不会惨死了。王越一边想着,一边将水果刀顺着蛋糕上的爱心切了下去。


钢制的刃面划过紫红色的樱桃,流下淡红的汁液。








“你相信有神吗?”


张泯盯着签字笔的边缘,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,他的思绪跑开了一下,导致把笔录上的“犯罪嫌疑人通过发放免费鸡蛋的方式进行传教宣传”的“免”写成了“兔”。


“什么?”


“神,阿sir,你相信神吗?”


“噗——”正在饮水机旁喝水的赵泛舟差点被呛到,“我们这里是大陆,不兴叫阿sir,叫警官,要么叫警察。”


张泯没有笑,眼前的问题有些棘手,他们最近通过一个社区人员举报顺藤摸瓜抓到一个非法邪教团伙,眼前的这个少数民族男人正是负责传教的男人。


“我们是马克思主义信仰,社会主义思想,唯物主义者。”赵泛舟走过来说,“我们不信神。”


“思想和信仰之间并没有深刻的壁垒。”男人说,“就像你们的《论语》,就是一本专门收录孔子的话语的书,这本书对你们的影响不亚于《圣经》对于基督教,以及《古兰经》对于伊斯兰教。”


张泯敏感地注意到他用了“你们”这个词。


“等等等等,”赵泛舟拉开了审讯室的椅子,一屁股坐在了张泯的旁边,“我们可没像你们一样天天骗老头老太听传教。”


“是的,因为你们早就把它带进课堂里了,”男人说,“打开小学生的课本,它们都是老师要求背诵的内容。”


“那只是为了陶冶他们的情操嘛,你的意思是孔子就是每个小学生的神喽?”赵泛舟说。


“人会对他们幼年时接触的信息习以为常,对青年时接触的信息有所掌握,对年老时接触的······这些话你们应该听过。”


“我们尊重各个民族拥有自己的信仰,”为了笔录能看,张泯没有再让赵泛舟继续跟他扯下去,他接着说道,“但是你所在的教派还没有在相关部门进行备案,这种行为是——”


“你会让一个宗教审核另一个宗教能不能传播吗?”


张泯没反应过来,“什么意思?”


“据我所知,马克思是一个已经去世的德国人,而现在你们宣传的思想也是你们在进行几代改良后世俗化的,我们也是,我们也分原教旨主义和世俗化主义,”男人说,“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,如果你们也是一种宗教模式的话,那么我们之间必然会产生冲突,就像是十字军东征。”


哇哦,十字军东征是什么鬼玩意。张泯努力顶着看这个异域风情的男人大谈宗教模式的违和感,努力将谈话拉到自己熟悉的领域,“好,我们不谈这个。但是你们扰民了。”


“我们下次会小声点。”男人笑道,“但这个也是没办法的,大家都很积极。”





张泯晃了晃饮水机,确定里面没水后拿着水壶去了卫生间打水,赵泛舟刚好撒尿出来,见了他之后说,“就把他这么放了?”


“比较敏感。”


“就因为他是——”


张泯抬头看了他一眼,赵泛舟噤了声。


“我觉得你太谨慎了,有点。”


“年轻人,谨慎点好,”张泯打开自己的老年软件斗地主说,“今晚值班,记得把档案给做了。”


“啊?又是我。”


“不是你还能是谁?”





任何的谨慎都来源于一次不小心。张泯的谨慎来源于母亲的不小心,当了十几年的家庭主妇,忽然一天在买菜的途中跟着邪教走了,张泯那时候也才上高中,那天他在小卖部买了五毛钱的大辣片,在没人的家里吃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,等到他睡着后,他爸从厂里下班回来,这时他妈跑了的事实才终于被人意识到。


当然,这只是第一次。


后来抓了跑,跑了抓,有次还是警车把她送回来的,张泯觉得丢脸极了,妈妈跟疯子一样搞得邻里亲戚都不得安宁,他自己也不能好好在家睡觉,还得大晚上跑到火车站,在传达室里声泪俱下地朗诵民警给他写的感化教育的稿。


没用。信息有误。她坐轮渡走的。



少数母亲不发疯的时候,还是一个比较正常的女人,她会给他烧爱吃的红烧鸡翅,多放花椒,不搁水,酱香混合着鸡翅里熬出的胶状脂肪,很油腻,但好吃,好吃到让人想把嘴唇吞掉。


那次吃完过后,他坐在沙发上,看电视的时候,母亲本该又像每次那样,一会拿毛线团,一会又拿鸡毛掸子,但是那次她没有,她径直走到沙发旁边坐下,在张泯沉浸在电视剧中的时候,忽然说,“你相信神吗?”


张泯的目光从电视机的屏幕上转到母亲的脸上,那里有一道陌生的弧度,一抹奇异的、神秘的微笑,他张着嘴,没有反应过来,“什么?”


“神。”


“基督教吗?”


“那是假神,洋鬼子骗人的。”


张泯更疑惑了,母亲话里的意思,难道这世界上还存在着什么‘真神’?


张泯犹豫了一下,“·····我们的吗?观音?”


“他不叫这个名字。”


“那叫什么?”


“叫凌睿。”




25.

“对方人怎么样?”


“不知道。”


“你陪人家吃了一顿饭,一点想法也没有吗?”


“没有。”说着话,陆微寻顺手将吃过的薯片袋子团成一团,朝垃圾桶做了一个空投。


差一点就进去了。


两个佣人上前,一个拿着垃圾桶,一个拿着薯片袋。


“弄得到处都是。”陆女士皱着眉看着她们,收回目光,把榨好的橙汁放在陆微寻的面前,“垃圾食品。”


“我们说好的,”陆微寻专心打着手游,头也不抬,“我陪她吃饭,你帮我搞定。我可没答应过你别的。”


陆女士又好气又好笑,“宝贝,你怎么能这么敷衍妈妈?”


“你知道我敷衍你啊,我以为你不知道呢。”陆微寻操纵着角色在地图上大开杀戒。


“孙小姐很优秀的。”陆女士说,“比王越好多了,人家也很中意你,你就一点都不心动?”


“你要听真心话吗?”陆微寻问。


陆女士偏了偏头,“不听干嘛?”


“那我就说了。”陆微寻放下手机,“要是以前,我见了也就见了,你要我跟她试试看,我试也就试了。但我已经认识了王越,我跟她就绝对不可能了。”


“怎么就不可能了,你还没试几次,就知道不可能了?”


“这个我不用试,我知道。”陆微寻说,“发生了那么多事,我们一起掉过山洞,他陪我安慰我,妈?你不觉得我跟他一定要在一起吗?”


“不觉得。”陆女士说道,“我觉得你有点太天真了,王越就没你那么天真。”


“你觉得他是个什么人?”陆微寻好奇地问。


“辛苦,不聪明,自尊心强。总而言之,我会离得远远的那种。”陆女士说,“我劝你也不要靠近。”


陆微寻顿时大失所望,但很快他又一改愁容,“你在打击我。”


“我说的是实话。”


“你就是在打击我。”陆微寻说,“但我一定会跟他在一起,我会证明给你看。”






26.

“这是什么?啊?这是什么?”


“这、这是照片啊。”


“废话!我当然知道这叫照片,”陆微寻猛地把牛皮信封摔在茶几上,“叫你去盯凌睿!你给我拍王越的裸照干嘛!你傻逼吗!”


“不、不是我拍的。”对方连忙说道,“是别人拍的。”


“你还敢找别人拍!”陆微寻差点没忍住把杯子砸了。


“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对方脸上出现百口莫辩的表情,“我哪里有这个胆子,事情是这样的······”


接着他便把怎么在凌睿和王越家楼下盯梢,又是怎么在买烟的时候无意间撞见那伙人的行径,又是如何拿到照片的事说了出来。


听完后陆微寻寻思了一会儿,皱着眉头说。


“照你这么说,王越是被别人给盯上了?”


“恐怕是了。”


“他妈到底是谁啊!”陆微寻看向他问,“你枪照片的时候弄清楚了吗?”


“一般像这种事他们也是不知道大老板是谁·····但这种事挺常见的。”对方犹豫了一下,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。


为了好掌控艺人,有些演艺公司会提前留下艺人的一些把柄,防止日后艺人爆红或者签订不平等合同,因为干这行名声最重要,公司臭名昭著,换个壳子就行,可是艺人只有一次机会,一旦名声坏了,就是手艺再好也没用。


陆微寻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,大概也能猜到一些,看着牛皮信封,皱着眉头换了个问题,“全都在这里了吗?”


“都在这了,反复确定过了,我把相机都收走了,记忆卡也在信封里头。”男人说道,“您打算怎么做?”


“当然是烧了!全部都他妈给我烧了,”陆微寻想也不想就说道,“还有母卡,都烧了!”


“您确定吗?”


陆微寻气笑了,“不然呢?”


男人搓了搓手说,“我觉得,还是留着这些照片比较好。”


“你想死吗!”陆微寻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“留着照片干嘛!等着给全世界看吗?”


“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。”男人说,“我是说,您,留着这些照片比较好。”


陆微寻顿了一下。


“你是要我用这个威胁王越?”


“这怎么叫威胁呢?”男人笑了,“您又不会真的把它扩散出去。”


陆微寻说,“可是只要它在我身边一天,就不能排除这种可能。”


“至少这种可能是在您的手里的,”男人笑着说道,“对吧。”


陆微寻抬眼。


“不管是什么,有总比没有好,您又不会害他。”


对啊,我又不会害他。


我那么爱他,又怎么会害他?


我是因为爱才为他做这些事的。


爱怎么会错呢?



爱是绝对的正确。



陆微寻想起那天晚上王越踏在树影上一步一步离开他时的背影,王越真狠心,他像一条狗一样被牵着鼻子走,不能再这么下去,得有什么、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停下脚步······


就算错了,如果是因为“爱”的话,那也应当被原谅。


不。


是必须被原谅。


“你说的对,”陆微寻轻轻地点了点头,“我是应该替他好好保管起来。”







夜晚,城南天上人间酒吧外。


庄小蝶看着外头的雨幕叹了口气。


这么大的雨,还接他妈的客啊。


何况······


想起最近发生在这一代的杀人案。


这胖子每次都只有几分钟,结束后回来的话,就一两点了。


还不让人在他家洗澡,明明每次浑身发臭的是他,却还嫌弃别人不干净,我每次都做好措施的,干我们这行也是有职业素养的好不好······


“搞快点,”胖子不耐烦地掐了一把她的腰,“别磨磨蹭蹭的。”


“知道了。”庄小蝶连忙一脸谄媚地应道,一边心想。


你这辈子也只能睡到鸡了。


这就是男人啊。


真是恶心的物种啊。


明明自己整天邋里邋遢,却对女人要求那么高。


庄小蝶不由得想起了父母介绍的那个老头。


真是禽兽啊,为了弟弟的未来,就让我嫁给那种男人。


我就是死,也绝对不让你们称心如意。


庄小蝶想的有些出神,一不小心,一脚踩进路边的泥潭里。


“啧。”庄小蝶微微皱眉,看着高跟鞋里的泥水。


“怎么搞的,连走路都不会走,炸老子一裤腿!”


胖子顿时火起。


庄小蝶连忙赔笑道,“不好意思啊,雨太大了,我最近又有点感冒,要不就不去了吧。”


“好家伙,你跟我走了半道上说不去。”胖子说,“老子火都被你勾起来了。”


“实在对不住,”庄小蝶说,“你下次来找我,我给你打五折,今天实在太冷了,而且最近这边治安不太好。”


说这话的时候庄小蝶四下看了看,他们在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巷,路灯被行道树挡去了大半,水泥墙上贴着“专业治腋臭”若干字眼,一看旁边都不住人了,一只蜘蛛在积灰的窗台上结着网。


“我才不管,今天谁勾的火谁就得灭。”胖子压着她的背把她狠狠撞到窗台上,庄小蝶一个不注意,胳膊撞到生锈的窗楞上,泛起尖锐疼痛,“你要不愿意去,老子就在这办了。”


庄小蝶咬着牙关,她知道这时候如果惊慌失措地大喊“不要”只会让对方更加兴奋,最好的做法就是僵住不动,放松身体,等待对方完事。


庄小蝶死死地盯着窗台的蜘蛛。


可是。


血液顺着她的胳膊一点一点滴在泥潭中。


可是·····


指甲深入掌心。


可是······


庄小蝶闭着眼睛。


可是。


可是我不愿意!


胖子捂着身下,雨水混合着他额头的冷汗往下淌,“你他妈找死啊!”


“滚开!”庄小蝶说道,“老娘说不要就是不要!”


“你他妈——”


庄小蝶不再看他,就要往巷口离开。


但紧接着,她的头发就被一股大力给拽住了。


她忍不住吃痛地叫出声,眼睛也被迫往后看。


胖子双目赤红地掐着她的脖子,“你他妈活腻了吧!”


庄小蝶也不甘示弱,抄起地上的一块碎砖就撂在他脑门上。


胖子疼得叫了一声,却没松手,红色的血和他暴突出来的眼球混在一起,像庙会里的金刚像。


喉间的手越来越紧,空气越来越稀薄。


庄小蝶开始害怕起来。


救救我。


救救我。


谁能来救救我。


她脸上的妆容已经完全花了,酒红色的头发也变成一团乱麻,浸在垃圾和泥巴混合的水潭中。


就在她意识即将消散得无影无踪之际,忽然,耳边传来了“噗嗤”一声。


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传来。


她脖子上的手松了下来。


眼睛一点点地睁开。


胖子还维持着那副怒目的表情,只是眼神变得呆滞,像是站台上远望的乘客。


他倒下了,像一头真正的肥猪。


庄小蝶愣了一下,才从地上坐了起来,她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,但她已经看见了那个在大雨中拿着伞的男人。


“你没事吧?”


声音跟他的心肠一样的好。


像这样的人,长相绝对不会差。


庄小蝶想。


尽管他实现善良的方式有点与众不同。


庄小蝶摇了摇头,眼神从胖子一分为二的尸体上移到男人伸出的手上。


但我同意他的方式。


“谢谢。”庄小蝶拉住了那双手。


那双手指过分修长的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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